刚刚她看那一场戏,竟有一刹那的恍惚,仿佛又回到了大几百年前的那一天。

    城破,阿爹、两位兄长以身殉国。

    阿娘得了消息,就把自己悬在了梁上。

    她随着家人逃出了城,却又赶上敌兵屠城,眼看着无数百姓惨死在屠刀之下,男的、女的、老的、小的,白发苍苍、襁褓婴儿……尸山血海,流血漂橹……

    那一瞬,隐隐有什么东西,被她遗忘几百年的东西想要冒出来,她细想,却又摸不着痕迹。

    如今,她来到这僻静的湖边,盘膝坐定,练功,也是想安静下来,问一问自己的内心,她丢了什么?忘了什么?

    平常,她总是用珠子练功,今天夜里,她却没敢祭出珠子——自从发现这一串狗东西并非一心一意跟着她,她就存了警惕,今夜她心思浮动、心境不稳,当然不敢用那串狗东西。

    万一,趁着她气息紊乱,狗东西再作乱的话,后果不堪设想。

    她不但没用珠子,还让珠子里住的小鬼头将它们按位置分散到八个方位,离得远远的,确保不影响她练功,还可以做个防护作用。

    万一她今晚练功有什么差池,有珠子在,一时半会儿也不会有人伤害到她。

    还好,危险没有出现,她只是难得的心里乱哄哄,一时难以静下心来。往日顺畅的练功入定,今夜用了足足一个多时辰。

    等她再睁开眼睛,东方地平线上,太阳已经升起来。

    她吐出一口气,起身,沿着湖边晨跑,然后会酒店洗漱换衣服,吃过田小葵买回来的早饭后,去了剧组。

    昨夜,她只是暂时压住了心头的浮动和烦躁,并没有找到那一闪而逝的东西。

    因为唐家玉练过功,拍戏前戏曲老师指点的身段儿动作,一步一行一抬眼一伸手,学起来就特别快。

    蒋征与唐家玉合作过,知道她学东西快,才敢这么做,随便换个演员过来,除非戏曲科班出身的,他早让人安排老师提前培训,不说一年半载,怎么也得半个月一个月的,要不然,戏曲那些最基本的动作、身段儿都做不出来,这个角色就根本没法儿演。

    戏曲老师刚接了这个任务的时候,根本不相信有这种人。俗话说的好啊,台上三分钟台下十年功,即便是演电影,那也得靠谱儿吧,不说传神,最起码也得形似,来个照猫画虎吧?

    就开戏前教那么几分钟、十几分钟,就上去拍戏,糊弄鬼吧?这样拍出来的戏,还不如干脆用替身呢。

    剧务嘴皮子磨薄了,又加了一倍酬金,还保证教好教不好都没关系,这位才勉强答应过来试试。

    一见唐家玉,老师傅又皱了眉:“这个子也忒高了!”

    不像拍电视剧、电影,男女演员的身高之间有不协调的,还可以踩个箱子、穿双增高鞋,这舞台表演,你说花旦小生一登场,小生穿着靴子还比花旦矮半个头呢,怎么看?那就没法儿看了!

    这丫头模样、身段儿都很出挑,附和现代人的审美,能做演员、做明星不算意外,但扮上戏装就有些太高了,一般的小生、武生的根本压不住啊!

    老师傅嘟哝的声音不大,却还是被蒋征在旁边听见了,他倒是对唐家玉有信心,笑道:“樊老师您放心,咱们找的男演员个子够。你先试试,不行,我就调整拍摄计划,给您多匀一些时间。”

    虽然涉及梨园戏曲,但戏曲的镜头毕竟是少数,前几天拍摄的都是不涉及戏曲的镜头,这样,唐家玉拍摄间隙、早晨、晚上,就可以跟着戏曲老师学习基本的走位、身段儿、眼神这些戏曲基础了。

    樊老师到剧组的时候,唐家玉刚刚拍完两场戏,正在一旁休息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