此时正值中秋前夕,白天还不算太凉,气候宜人,在湖上泛舟倒也十分惬意。不过怕小孩子受凉,曾慧云又让锦青给她换上了一件夹棉的长袄。

    这次的画舫比上次在公主府乘坐的要更大更精美。船舱是两层的小楼,他们随着指引上了二楼,是个精致的花厅。花团富贵的地毯铺盖了整个地面,窗边的是美人靠,上面铺了素色缎面的软垫,还有绣着金线的靠枕;厅中央是一张云石红木圆桌,桌上摆满了时令佳瓜和各色点心;另一侧的窗边是一张长椅,可供游客坐在窗前眺望。靠近船头的位置是一个开阔的露台,可以凭着栏杆毫无阻碍地欣赏周边的美景;船尾是一个屏风,绕过屏风是一个小偏厅,里头摆放着罗汉床可供客人休息。

    他们在花厅内欣赏了一会,长公主就来了,来人还有敬之表叔和敏儿表姑。徐驸马因为在朝中有要务缠身,要等到中秋当天才来与他们汇合。

    众人见状,立马起来行礼。长公主这次倒是很快就免了他们的礼,笑道:“今日是家人一起出游,不必太见外。”说完便亲亲热热地拉着杜老夫人坐上了主座,又打趣杜晴若:“小娃娃可不能乱跑了。”曾慧云忙忙称是,感谢昨日长公主派人帮忙,又请罪说自己没有看管好孩子,惊扰到对方。她这些日子经过杜老夫人和张嬷嬷的指点,已经不如之前那般唯唯诺诺,在长公主面前也能自如应对。

    等众人安顿下来,画舫便慢慢地荡离湖岸。有了美景相伴,杜家人也不像之前那般拘谨,纷纷攀谈起来。杜家兄弟跟着小表弟到船头去了,徐敬之很耐心地给他们介绍周围的环境。长公主和杜老夫人这对姑嫂聊得都是些儿女话题,间或穿插一些回忆当年的感叹。曾慧云记着丈夫之前的嘱咐,便带着女儿跟小表妹聊起诗书。

    徐敏对这些果然很感兴趣。她知道自己的表哥算术很好,但是她对算学只是稍有涉猎,而且她极烦那些算法,因此不像徐敬之那般对表哥很是推崇。反而知道自己的礼物是由曾慧云挑选的以后,对她心生好感。尤其曾慧云现在跟她说起造句赋诗,言之有物,句句在理,便觉得这位表嫂果然是个懂她的人。曾慧云自幼就在家学中博览群书,说起诗词自然是引经据典,头头是道。她不过才七八岁,往日学诗也是跟着父亲耳濡目染,怎么能抵抗住这位书香世家的表嫂的学霸光环呢。

    一时间,花厅内众人宾主尽欢。杜晴若作为一个小娃娃,也插不进她们的话题,她反而记挂着那位被软禁在偏院内的方姑娘。锦青看她兴致不高,以为她是因为被罚站而难过,便拿些点心来哄她,又抱她到窗边看风景。

    今天的湖面到是另一番景色。此时天气晴好,湖面洒下点点金光,顺着画舫荡过的涟漪而波光粼粼。远处的湖面比较平静,昨日看到的宫阙高山都清晰地倒映在水中。灵山上的枫叶在阳光照耀下愈发火红。习习凉风扑面而过,带来湖水和高山的气息,让人心旷神怡。她终于知道古人为何那么喜欢对着高山和美景吟诗作对了。作为一个现代人,她只想一一拍下来。她正想着,那边徐敏已经让人拿来纸笔准备作诗了。她刚刚跟曾慧云聊完,很有启发,此时诗兴大发,想要记录下来。

    长公主见状也笑了,“敏儿难得遇上知音。往日她要作诗都是缠着她爹,连家里请的女先生她都看不上呢。”她这话也是抬举曾慧云,长公主能请的女先生自然不是普通背景。

    “不过是略懂皮毛罢了。”曾慧云自谦道,她已经被训练得宠辱不惊了,“若是敏儿表妹不嫌弃,得空可以来找我谈诗。”徐敏自然欢喜应下了。

    就是不知道这娇贵的小表姑会不会嫌咱家院子太小。杜晴若有点促狭地想。

    游湖结束后,她们又登上了灵山下的宫阙,据说当年□□就是在这里梦见仙人。后面的高塔是为了供奉仙人而修筑的。因着今日妇孺较多,他们就没登山,而是游玩了旁边的园林。

    第二日,他们终于登上了灵山,先去参观了高塔,又到了山上赏枫。长公主和徐敏今日没有出现,只有徐敬之作陪。想来她们到这里度假无数次,也没有什么新鲜的,便不参与这般劳累的行程。

    等到中秋节当日,徐恺才匆匆赶来。

    杜家人又是早早地动起来。杜晴若一早就起来给祖母和父母磕头,杜家又提前吃了团圆饭,把祭月的供品给安排上。虽然晚上要跟舅舅家一起赏月,但是自己家的仪式还是要做的。若是在江南老家,排场还会更大。

    等天色暗下来,杜家人便一同前往长公主的院内。杜晴若今日穿了一身桃粉色袄裙,外搭滚毛边比甲,上面绣着蟾宫月桂的图样,锦青还给她搭了带流苏的珠花,衬得小姑娘愈发粉妆玉琢。

    到了目的地,杜晴若才发现公主府过节的场面有多大。整个大院点满了不同造型的花灯,还有些动物童趣的样式。他们来的一路也挂满了灯笼。院中间长长的条几摆满了各种供果,每种都堆成塔山,另一侧则是不同口味的月饼和点心。

    今日是中秋佳节,城中的贵人大多都是留在家中团圆,这山庄里应该就是他们两家在过节。他们刚刚落座,就看到不少山庄的下人过来讨赏。往常过节,宫里来的贵人们都会赏赐些银钱。幸好张嬷嬷提点过,曾慧云早有准备,便让崔管事和锦青拿着备好的锦囊去派发。杜家虽在京中不显,但是银钱倒是多的很,曾慧云在婆婆的示意下出手也算大方,换来不少人的吉祥话。

    这时,徐敏凑到自己爹爹面前邀功,“今日的花灯和灯谜都是我和大哥一起挑选的。”杜晴若这才发现每个花灯下还飘着小小的彩笺。

    杜启笙来了兴趣,抱着侄女就去猜灯谜。“大姐儿还记得不,去年也是二叔带你去看花灯。”他让杜晴若选一个自己喜欢的,然后猜了一个又一个。杜晴若看他分明是自己想玩,拿她当幌子呢!

    众人在院内好不热闹,边吃月饼边猜灯谜,大人们还喝上了桂花酒,对着月亮把酒言欢好不畅快!

    徐敏还嘟囔道:“往日都是在宫里过节,来去都是那些节目,人又多又烦,还不如现下清净呢。”她这两天跟姑母家熟络起来,话也变多了。长公主笑骂她:“你皇舅舅还惦记着你呢。让他听到了,以后别想找他讨赏。”

    夜晚寒露更重,众人便又转移进厅内。正当大家兴致正高的时候,院外闯进一位惊慌失措的老嬷嬷,说是要请长公主的医女一用。山庄里也是有大夫的,不过是给下人们准备的。像贵人们出行,都是自带太医和医女的。

    长公主被扰了兴致,很是不满,便让人去问话要医女何用。这山庄里除了公主府和杜家,并无其他客人,现下他们都在,还有什么人要用医女。

    那老嬷嬷知道自己闯祸了,只能诚惶诚恐地回答:“是偏院里的姑娘要用,姑娘刚刚摔了一跤流了很多血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