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泽都现下就我和六弟,没了你在前面挡着,皇位就得我来做。”裴晏道,“没有非得做什么,高处待久了,总想着过平凡日子就好。”

    “真的吗,我不信。”

    这人说话喜欢说一半藏一半,前面裴晏姑且可以信,后半句说得哪门子鬼话?

    “真的。”裴铭眸光里带着诚恳。

    “可你一句没提救人的事,你难道就不急?”裴晏借着被识破的颓态微微靠上椅背,宽大袖口下,手已经摸上了自己一早藏好的小刀。

    巴掌长,之前出宫一趟顺回来的,刀片比柳叶薄,虽做不了杀鸡宰牛的活计,但割开皮肉使人吃痛足够。

    “要是三言两句能解决的办法,还能让我受挟制那么久?”裴铭目光复杂起来,“现下撕破脸,咱俩谁都占不到便宜,你御书房里哪存着刀,我一早就知道。”

    裴晏:……

    我还有隐私这种东西吗?

    他缓缓松开手,突然如释重负地笑了,“万一我是哪路孤魂野鬼,或者是大罗金仙,就附身过来了呢?”

    “至少你比他,更像个人。”裴铭平静道,像在阐述一件极其寻常的事。

    这是他为人处世极大的有点,纵使心思千转百回,言行却总能让人挑不出错了,便是功过都能一笑泯之,生来骨子里带着坦荡。

    现下,裴晏对他所说只信了七八成,但也能体会点为什么这人不想做皇帝。

    想来初见时,这人冷得像冰谷飞霜,忽地笑出来颠倒了四季。在宫里过活,好似只能这般笑如春水才能算得长久。

    再闲闲聊过几句,两人都颇为默契地跳开王宅命案。

    毕竟裴晏正没啥办法去查,摊开手看看自己半张底牌都没有,唯一能想条退路就是连夜逃跑。既然三王爷开金口说他有把握查出真相,且涉及他重要之人。

    被识破的裴晏也不好多说什么,聊及那个意名居掌柜,裴铭也只说:你什么都不做,他就能得救。

    这么弯弯绕绕似参禅悟道一般的话,裴晏懒得去猜。瞧瞧面前的人便可知,晓得太多事只会过得压抑。

    “你说他是被冤枉的,至少死者为大,总得先寻到他的家人。”裴晏思考着说,“加以抚慰?”

    他边说边去过纸笔,杵着脸细细开始回忆。

    裴铭瞧不明白了,“这是要做什么?”

    “你可以去查,去救人,明面上还是我答应的,那总得给我做点什么不是。”裴晏默默在心中定好那人五官的位置,由此开始下笔。

    裴铭见了虽没太惊讶,也慨然道:“有没有人告诉你,在这位置上心存善念,或许会死相难看。”

    “那是我的事了。”裴晏心说傻子才陪你们耗个天长地久,他自己也不是那生来带着佛心善骨的人。

    可世间总有不公,既然听到了、瞧见了便再也不能当做不知道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