方氏的肚子高高鼓起,她毕竟年纪大了,怀孕越到后期,体力越差,几乎要人扶着才能在屋子里溜达两圈。

    淑离每次看到她高耸的肚子都有些胆战心惊,扯着胡子花白的老大夫反复询问是不是真的没问题。

    那老大夫被她烦得要命,一看见她,胡子都能掉上两根:“令堂年纪大了,这些都是正常的,她这些年保养得宜,只要按着我的方子好好吃药,饮食也跟上,能走动呢,就多走走,走不动就歇歇,一般而言,是无甚大碍的。”

    淑离觉得这个老大夫太滑头了,什么叫“一般而言”?那万一有碍呢?她还要再问,被殷炯止住。

    殷炯也忧心,只是他不能像淑离一般放在面上,这时便歉意地笑笑:“小女紧张拙荆,您别见怪。”

    老大夫捋捋胡子:“令嫒赤子心肠,心忧母亲,哪有什么好见怪呢!”

    于是殷炯很上道地递上一个大红封:“内子生产前,还要多麻烦您啊。”

    老大夫笑眯眯的:“医者仁心嘛!”

    殷淑慎已经出嫁,这会儿府里便没什么可忙的了,淑离每日不过跟着朱氏和鲁氏打打下手,其余时间都围着方氏转。

    方氏倒是很享受女儿的关心,只是当这个女儿什么都要管,喝口茶要管,吃块点心要管,略吹点儿风也要管的时候,她便有些受不住了。

    方氏躺在黄花梨软塌上,身上盖了条半旧的银红撒花锦被,叫来兴家的:“去年春天存下的樱桃还有没有?”

    来兴家的想了一回,道:“还有一些,去年存了不少。”

    方氏便道:“你去看看还有多少,各房里都送些,若还有剩的,给几个管事也分些。”

    淑离幽幽地凑过来:“娘这里就不用留了,只送些到爹爹书房去就好。”

    方氏噎了一下:“去去去,我什么时候说要吃了。”

    淑离笑道:“那最好,您今天吃了不少果子了,凡事过犹不及。”

    屋里的丫鬟婆子都捂着嘴笑,来兴家的道:“太太一辈子硬气不服管,想不到今日被姑娘管住了。”

    方氏先还板着脸,想了想,也忍不住笑了:“快离了我这里罢,管头管脚的,闹得人心烦。”

    正巧小丫头进来传报殷老太太身边的冬月来了,方氏忙笑道:“快请进来。”

    冬月穿了件宝蓝色绣百蝶穿花的褙子,一进门来,满面笑容地先给方氏请安:“老太太派我来看看您,她心里放不下,又怕自己过来一趟累得您起身。”

    方氏搭着淑离的手,从软榻上费劲地坐直:“我一切都好,老太太那里可好?我这些日子没去请安,可有什么不妥的地方?”

    冬月忙跟淑离一起慢慢扶着方氏躺好:“您放心,没什么大事。”她顿了顿,又道,“只是老太太想着过几日去趟九峰山。”

    方氏不免疑惑:“老太太不是向来都去妙法寺吗?那九峰山虽说离得不远,只是地方却偏,叫我和老爷如何放心呢?”

    冬月道:“都说九峰山的菩萨灵验,老太太想去求一求呢。一则,表姑娘放心不下大姑老爷;二来,也为您和肚子里的小少爷求个平安。”

    方氏摇头道:“咱们平日里修桥铺路散药施粥的,菩萨都看在眼里,必会保佑咱们一家平安。我听说如今各地都越闹越大了,怕人得很。你去回老太太,就说外头乱得很,咱们还是少出去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