不是小黑屋,也不是禁闭,就这样十来个人被看守在一间营房里。吃喝拉撒都让人看着,别扭是别扭了点,不过安。没提审、没调查、没问询,好像他们不曾来过,整个司令部除了看守也就厨房里知道有怎么几个人白吃白喝。

    曹金彪也不再嚎了,嗓子也哑了,嚎不动了。这会儿他得先养好嗓子,也好再嚎的时候别人能听清。

    沙哑着嗓子嘟囔“我在城墙上发过电报的!发过电报的!”还是不死心呀!别说你师座不在了,就是在,原部队都打残了,那张破纸不是烧掉就是遗失了。你让司令长官遍地给你找两三个月前的电报?

    开始还有几个顺着他的意思劝慰几句,后来发现没用,不仅团座班长嚎着没用,连劝慰也没用。干脆各干各的,爱嚎的人就让嚎,就当空寂的房间里增加些响动。

    人就是贱样,抽风发神经得有人配合,顺逆不重要,重要的别唱独角戏,得有人搭班子。这不,里外都没人搭理,曹大团座也安避避的消停了,养嗓子去了。这都两天没嚎了,嗓子都恢复了,大家都有点想他的嚎,比这样十几个人没一点声响舒服,静悄悄的真觉得阴森。

    “原二五四团所有人员负责护送友军及援助物质。不得有误,即可出发。国民革命军第三集团军司令部。”一份命令,一辆车,部装备。看这命令这得有多少物质需要一团人护送?实际就这十来个弃兵,护送五千块大洋。

    五千块大洋!司令好大的手笔,这是团座班长的面子?谁特么梦没醒。

    李锦时觉得完可以带着五千块大洋撤摊了。估计这想法别说肖汉成他们急,团座班长也会急眼。至于其他人有钱分,巴不得呢。可团座班长肯定把这当作司令长官对他的考验,既然无法分辨他们是否真的杀入济宁城,看在他们不辞辛苦要求归建的份儿上,就给了这样一份命令。除了即可出发,没有时间要求,没有地点要求,没有归队要求,连死活要求也没有,甚至叛敌、逃窜包括跟友军混去都没有在意。

    李锦时开着车,没办法,这里除了团座就他会开车。肖汉成羡慕的看着“大哥,你还会开车呀!”。这话没法回,笑笑,没害羞,可笑的让人感觉李锦时是害羞了。

    这年月的村寨都有寨墙,肖汉成他们时不时的总能叫开寨门弄点热乎饭菜。李锦时知道这就是不同,他们逃窜时总被防贼一样防着。肖汉成没城府,告诉李锦时这叫群众基础,也有的地方叫交通站。没大声喊,李锦时也明白,这是由好感产生的信任。没再多问。

    “曹团长,感谢你们!到这里就行了。若没什么事你们还是尽快回吧。徐州沦陷了。”

    “怎么可能?不是前几天还追着小日本打吗?”

    “南线,日军打开了南线。这几天已经南北逐渐汇合,随后可能往西,你们的防区会很艰难!”

    李锦时听着团座班长跟那个支队长交谈,一直想不明白的不是徐州又溃败,是五千块大洋就在这破村子交接?没有驻防部队,甚至看不到一点有武装力量的样子。就怎么放下五千块大洋?

    这就是群众基础?别说国军防区,估计就是日本人占领区也被他们插的千疮百孔了。既然对方到站,司令部也没有具体要求。那就散呗!

    李锦时调转车,而后还传来肖汉成喊着“李大哥不顺心了来找我!”就这样当着长官的面挖墙角!这还让不让大哥混了,故意给找不顺心呢!

    团座真正的成了团座,李锦时也还是副官。司令部把他们师所有的残兵都给挑拣出来,给临时筹建了一个团。番号:独立团!随后宣布的命令便是随二十师西进,接受第一战区作战部指挥,伺机过黄河在许昌与主力部队会师。

    就这样,李锦时他们的独立团从成立即日起就注定了炮灰的地位。司令部主力此时也整装完备,向南开拔,按军部指令移防许昌。而他们得随着二十师去做炮灰,挡住日本人西进。

    不知道这个二十师原来是谁的家当,也被抛弃了。最起码不是单单他们这几百号姥姥不疼舅舅不爱的傻蛋。心里舒爽了不少。

    一个个看到曹团长就跟见着亲爹一样,别提那个亲热了。原来的建制打乱了,他们都是后娘养的,都是受排挤的苦命人。这回算是找着家了!殊不知,这也是条破船,沉水也是很快的事。

    这已经是第五天了,李锦时坐在弹药箱子上,背靠着嚎沟,吃一口干粮喝一口水。真特么难咽!跑还是能跑掉,一个人怎样都能混出战场。可这时候他心里反倒没有了逃的念头,压制了很久的二杆子性格又复发了。

    从第三天开始团座就已经在第一线了。小日本不知道那来怎么多人,不是说从南线主攻吗?怎么特么商丘的北面也没完没了了。

    金乡和曹县的布防撤掉了,李锦时所在的二十师奉命布防商丘北约三十里黄河古道,阻击北线日军包围兰封。

    打了五天了,就没歇过。李锦时不知道打废了几把枪,他几乎没有浪费过子弹,别说密集的日军进攻队伍,就是零散的,凭他的眼力也不会有打飞的子弹。这也是战场,没人注意这些,再好的枪法都没有自己命重要,都拼着命想多杀几个小日本,那样才有存活的机会。

    “师座,兰封丢了,砀山也丢了,咱们再不撤就被包饺子!兄弟们五天五夜没休息了!扛不住了!”曹金彪早没了团长的样儿,一脸乌漆麻黑,就露着滴溜溜转的眼,还有口黄牙。正带着哭腔跟师座诉苦。